我向來不喜歡湊熱鬧，近期也確實很忙，但今天看了這篇《渾水做空瑞幸咖啡成功，說明了我們這些“專業分析師”有多么無能》的網文后，還是忍不住要寫點東西。覺得文章里說的一些情況和當前國土空間規劃行業高度相似。比如說調研：也就是在富麗堂皇的會議室里看PPT，與CEO、CFO、董秘、證代等“管理層”翹腳聊天、商業互吹，加個微信、發發紅包，要個業績指引，回去調模型。我們去調研不也是這個樣子嗎？

　　很多年前一位領導曾經感慨過：國土資源部的事兒，地質的事情很少有人說、礦產的事情一部分人在說、土地的事情人人都在說。國土空間規劃和土地管理差不多，都是個門檻很低的行業，但做好很難。如同相聲一樣，人人都覺得自己可以說一段，但不懂其中門道、沒有專業功底、沒有經過系統訓練的人，很難取得成功。相聲說不好，頂多賣不出去票；但空間規劃做不好，將會影響一個地方的長遠發展，可能成為歷史的罪人。千萬別把國土空間規劃看成一門生意、一筆買賣，要本著對人民負責、對歷史負責的態度認真對待。

　　做好空間規劃要掌握地理學、生態學、環境科學、自然資源學、經濟學、社會學等自然科學和社會科學的基礎知識與一般規律，又要懂空間管制、土地管理、城鄉規劃等政策法規的知識，還要具備空間分析、系統模擬等現代技術。具備了上述專業素養還不夠。要想做好一個地方的空間規劃，還得踏踏實實的去調研。在召開座談會、專家訪談等傳統方法之外，手機信令、微信調查問卷等一些新的手段也是層出不窮，豐富了調研手段、提高了調研效率。但是這些調研真的能揭示事實嗎？去年下半年，應邀參加了幾個地方市縣級國土空間規劃前期研究課題的評審。很多研究采用了現代化的調研與分析手段，用了一套復雜的數據模型和算法，告訴了一個眾所眾知的現象。詢問后了解到，一些單位根本沒去實地調研，只是用模型來算數據。

　　技術的發展的確有助于提高規劃的科學性和編制效率。但是在使用這些手段之前，首先要思考下模型的理論前提是什么？基本的邏輯推理是什么？作用機制和耦合規律是什么？這幾年接觸過一些城市數據方面的專家，有幸聽過一些研究報告。很多人只看到了這些炫酷的技術方法與成果表現形式。但這只是表象，這些公司和專家之所以成功，關鍵是他們深厚的理論知識和縝密的邏輯思維。沒有對城市發展規律的深刻認識、沒有規范的科學邏輯訓練，只靠一些信息技術手段是做不好這些工作的。

　　空間規劃從物質規劃向人文規劃轉向后，更多的是一種公共政策屬性。規劃的重點不是物理空間優化的技術方案，而是協調社會發展的制度設計。做好國土空間規劃必須要踏踏實實地調研，了解地方發展的關鍵問題與潛在矛盾、明確國土空間規劃的基本需求，夯實國土空間規劃的基礎。做好調研的關鍵是態度要好、方法要專業。

　　態度方面就如同推文中所說，唯一的藥方是：接地氣，去第一線，做真正的調研。坐在玻璃幕墻、中央空調、充滿甲醛氣味的寫字樓里，有什么可研究的？一天到晚跟董秘、證代發紅包講笑話，算是做研究了嗎？方法專業就是無論采用哪種方法，一定要注意學理基礎、內在邏輯、科學規范。比如，常見的問卷調查，不在于問卷份數的多少，而在于你的樣本量有沒有代表性、問題設計是否科學、評價結果是否進行了驗證等。

　　渾水的調查方法很簡單：蹲點、訪談、數數，但是很有效。國土空間規劃調研不必過度追求新手段、新技術，只要簡單有效就行。態度認真、方法專業，加上學理基礎和邏輯思維，就能做好調研。不要老想著用些玄乎的手段和方法去忽悠人。去年參加某個評審會后，有人問我總體感覺如何。我說特想用兩個微信表情來表達。一個是“我讀書少，別騙我”。

　　這些課題用了些玄之又玄的技術手段、評價模型，配上一些新鮮詞，讓我覺得云里霧里的。說實話，我也是正規院校的博士畢業，也在國土空間規劃領域摸爬滾打了10多年，覺得還是懂一點專業知識的。好多課題，我聽了10多分鐘的介紹，完全不知所云。我都聽不明白的話，估計大多數人也都聽不明白吧。

　　另一個表情就是，“說的真好，可惜我不信”。

　　我深知自己知識有欠缺，怕誤傷了這些優秀成果。在聽一個課題介紹的時候，我用他的源數據，自己又計算了一遍，完全不是那回事。有些研究說白了就是故意弄些玄乎的模型來顯示自己的高大上，能用定量的絕不用定性、能用復雜的模型絕不用簡單的。不過要是方向上犯了錯，再精確的定量都是沒意義的。

　　最后，作為一個“瑞幸咖啡”的吃瓜群眾。還是談談吃瓜心得：

　　第一，尊重規則。資本市場很“刺激”，渾水這樣的公司很“混蛋”。華爾街憑借資本市場的游戲規則收割韭菜是管用的手法，“渾水”這樣狡猾邪惡的公司也能賺的盆豐缽滿。如果沒有足夠的實力去改變和操縱規則，那就老老實實的按照規則玩。說實話，渾水可惡，那些收割股民韭菜的不良公司也好不到哪里去。堂堂正正的按照規則玩，被渾水這樣的蒼蠅盯上的機會還是比較小的。順便說一下前段時間的孫楊事件，說有個尿檢官是建筑工人，質疑尿檢官的專業性、合法性，怎么能找個建筑工人充當這么高級別組織的檢驗官員呢？！在表達憤慨之前我稍微查了點資料。這個聽起來高大上的“尿檢官”說白了就是盯著運動員尿尿，確保裝到尿瓶的東西貨真價實就行。這需要什么專業性、技術性嗎？建筑工人完全能勝任這個職務。孫楊是優秀的運動員，也可能是受到了不公平的對待。但是既然要玩，在無力改變規則的前提下，還是要尊重規則。現在不尊重規則的人太多了。這段時間國土空間規劃領域的種種亂象也說明了這一點。我倒是有點期望國土空間規劃領域也出現“渾水”這樣的公司，揪出害群之馬，凈化行業氛圍，促進國土空間規劃事業的健康發展。

　　第二，尊重自己。如，作者所言，“一切尊嚴和榮譽都是自己爭取的，你不尊重自己，不尊重研究這件事情，就沒人尊重你”。十幾年過去了，越來越沒人尊重我們這些“專業”分析師了。自作孽，不可活，“專業”分析師要好好考慮自己怎么變得真正專業了。現在改變還來得及，千萬不要等到一切盡失之后。這些話也同樣適用于國土空間規劃領域的從業者們。作為國土空間規劃領域的一員，我也要時刻自省、自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