城中草木——你不知道的岳麓山植物
苦櫧鉤錐。標本采集日期:1957年10月24日。采集地點:岳麓山。生境:山谷。”
這是“教學標本標準化整理整合與資源共享平臺”網站上,關于岳麓山“全世界只有一棵”的植物——苦櫧鉤錐(又稱岳麓栲)的信息。
2013年5月1日,常嘆息“物種又少了一個”的中南林業科技大學植物學教授喻勛林,帶我們找到它的疑似生長地。由于缺乏植物專業知識,我看不出眼前這棵樹和別的樹有什么不同。
岳麓山植物:正在向“頂級群落”演替
“這一帶抗戰時遭焚毀,后來長出馬尾松等先鋒樹種,經過幾十年演替,才變成現在的群落結構”,5月1日,進入愛晚亭所在山谷入口,喻勛林對我們說。
愛晚亭一帶人潮涌動,山谷兩邊山脊可見高高的馬尾松,谷中樹木蔥蘢。
喻解釋,由于山谷比較濕潤,當時并沒有被完全焚毀,還留下一些植被,因此群落演化要快一些,現在以常綠闊葉林為主,而兩邊山脊因焚毀更嚴重,加上處在風口,群落演替更慢,現在還有馬尾松。
但這也只是我們從山下看得來的印象,如果從山頂俯瞰,馬尾松還是掩蓋在常綠闊葉林當中。喻勛林稱,岳麓山植被從焚毀到重生,再演替到頂級群落,在自然狀態下,恢復時間是100年左右,現在已過了超過50年,比湘西石灰巖地區遭受毀滅性砍伐后,恢復的時間要快得多,“湘西北龍山一帶被砍伐以后,過了幾十年現在還是很矮的灌叢”。
岳麓山所處的植物區系是亞熱帶常綠闊葉林帶,因此植物演替的頂級群落是常綠闊葉林,現在正在向頂級群落演替過程中。
喻沿著愛晚亭后的道路上山,在穿梭著游客的山道上,指著路邊的植物,教我們認嫩葉紫紅、老葉深綠、葉片細長的是栲樹,另一種葉質顯得更硬、葉邊有齒的常綠樹種是青岡。這兩種樹都是岳麓山的優勢
樹種,在篬筤谷一帶已占據一定優勢。隨著群落演替,它們會將馬尾松和落葉樹種競爭掉,和其它常綠闊葉樹種組成一個“頂級俱樂部”,和下面的灌叢、草叢等植物一起,組成一個完整的常綠闊葉林頂級群落。地下枯葉堆積,“常綠樹種的枯葉是不變形的,而落葉樹種的枯葉則卷曲”。
在人來人往的麓山寺前,喻發現150年樹齡的翅莢香槐快枯死了。“這棵樹我印象非常深刻,幾年前還長勢非常好”,寺前坪下方有一棵翅莢香槐小樹,“可能是那棵老樹的后代”。
翅莢香槐的突然死亡,喻猜測,可能是群落演替的結果。翅莢香槐是一種落葉樹種,有些先鋒的落葉樹種,需要較強的光照,壽命相對較短,到了一定年齡,就會枯死,騰出生態位,讓位于壽命更長、群落更穩定的常綠闊葉樹種。翅莢香槐老樹的枯萎,是岳麓山群落演替的例證。
”沒想到在身邊的岳麓山,就有黃山欒樹的分布”,喻勛林站在麓山寺旁一株高大喬木邊非常高興:“這是我在湖南各地尋找20多年,沒找到的全緣葉欒樹,又叫黃山欒樹,資料記載湖南有此種植物,但我從來沒在野外看到過它,在《湖南植物志》里只留下存疑的一段述說。“不過,喻教授對麓山寺旁及溝邊的幾株全緣葉欒樹,到底是原生種,還是人為引種栽培后自行繁衍所致,仍不敢肯定。
苦櫧鉤錐是少有的木本雜交,是“自然的奇跡”,研究和保護卻“沒有做更多”
“這可能就是苦櫧鉤錐”,在麓山寺下面公路邊,喻勛林指著一棵樹說。路旁一棵葉子深綠、不高,看上去很老的樹,上半部分像因為老已干枯,只剩下下面一部分和楓香長在一起,彼此靠得很近,樹干從楓葉中穿過。
這棵樹外表看似普通,沒有掛牌,即使很多研究植物的人,也并不一定知道這“全世界惟一一棵”苦櫧鉤錐的位置。喻勛林25年前在山下的湖南師范大學上大學時,曾聽老師說過這棵樹的位置,但并沒來看過,現在,看其枝葉,與旁邊的鉤錐、苦櫧等明顯有別,估計就是它。
據湖南師范大學植物學教授劉克明估計,這棵樹的樹齡大約七十至九十年。該校77歲的植物學老教授劉林翰則推測樹齡為八十到一百年。而當年采集標本的1957年到現在,也有近60年了,“有人調查時注意到了,跟其它物種不同,作為新種,但沒有做更多(研究)”,劉林翰說。
這和南岳衡山“世界上最后兩棵”絨毛皂莢(見《湖湘地理》2008年1月13日報道)的命運不一樣,后者被列為國家一級保護植物。
劉林翰分析,之所以會這樣,與兩種植物的性質有很大關系。與絨毛皂莢一樣,苦櫧鉤錐雖也是獨一無二,但關于它的特性及遺傳信息都還沒搞清楚,因而并沒有出現在岳麓山數百古樹名木名錄里,更沒列入任何級別的保護。
《中國植物志》記載稱苦櫧鉤錐“母本可能是苦櫧,父本可能是鉤錐(即鉤栗,俗稱鉤栲)”。它被認為可能是苦櫧和鉤栗雜交的后代,“葉子、果實等形態介于二者之間”,且它的周邊有苦櫧、鉤錐兩種植物生長。但由于幾十年來并沒有定論,這種說法只能作為一種推測。
“它是一個雜交種。可能是由于苦櫧的雌花接受了鉤錐的雄花花粉,成功實現了傳粉與受精,進而產生了雜交種子,種子通過發芽、生長,形成了雜交植株”,劉克明教授說,“令人難以置信的是,根據‘生物學種’概念,不同物種間存在生殖隔離,即不同物種之間是不能進行雜交的,亦不可能產生雜交后代。這正是苦櫧鉤錐‘出生’的神奇之處”。劉認為“這只能歸功于大自然的造化”,將其稱為“自然的奇跡”。
劉克明稱,在沒有真正弄清苦櫧鉤錐的神奇“出生”之前,對其進行形態乃至生理、生化和分子機制的進一步探討是必要的,但這并不影響苦櫧鉤錐對豐富生物多樣性和種質資源的獨特價值。劉林翰曾呼吁將苦櫧鉤錐列入保護范圍,但他的意見至今未得到官方采納。
“說不定哪天,僅有的一棵苦櫧鉤錐也可能沒有了”
植物生生滅滅。
1929年,著有《中國植物志》一書的奧地利傳教士韓馬迪,在岳麓山北側一帶,溁灣鎮谷山的水塘,發現了古老的植物睡蓮,“表明岳麓山植物區系較古老”。現在谷山一帶的環境已今非昔比,當年的那個水塘以及生長的睡蓮已不見蹤影。
一些植物在岳麓山生存良久,又慢慢看不到了。在麓山寺下面的公路拐彎處,曾有兩三棵紫花含笑樹,“樹不高,開的花很香”。劉林翰教授非常惋惜,上山公路由砂石路變成柏油馬路時,“無知地把它毀滅掉了”。
紫花含笑是非常珍貴的物種,出現在岳麓山,“是體現岳麓山植物區系的標志性樹種之一”。消失或瀕危的還有,可能是苦櫧鉤錐父母本之一的鉤栗,“以前從愛晚亭到麓山寺那條路上看到過很多棵大樹,不知道什么原因,后來一棵也沒看到了,好像絕跡了”。
“不是人為砍掉的嗎?”
“應該不是,可能還有,但我沒看到”,劉林翰說。但劉克明的學生朱曉文在論文中稱,在樣地調查中,岳麓山后山還有鉤栗。劉克明稱,以前他在湖南大學校園里看到過多株鉤栗大樹,但在“文革”期間,由于修房子搞建筑,大樹被砍了,現在只剩下小樹,岳麓山上還有鉤栗小樹。
“開花很香”的野生春蘭,也漸漸看不到了。岳麓山的環境與腐殖土非常適合蘭花生長,但蘭花對環境非常敏感,采摘以及生境變化,就此“二十多年沒見到了”。
“這些只是我們知道已經瀕危或消失的,可能還有我們不知道的。從外表看岳麓山的植被比以前好,但它的生物多樣性不一定比以前更好”,劉林翰說,“如果不加強保護,說不定哪天,僅有的一棵苦櫧鉤錐也可能沒有了”。
麓山植物群落
常綠闊葉林優勢樹種:鉤栗(又稱鉤栲)、青岡櫟、細葉青岡、苦櫧、栲樹、小紅栲、石櫟、冬青類、杜英類、樟樹
落葉闊葉林主要樹種:楓香、南酸棗、白櫟、樸樹、翅莢香槐、榔榆、錐栗、欒樹
趨勢
楓香不會消失只是越來越不紅的趨勢無法挽回
如果常綠闊葉林最終勝出落葉闊葉林,是不是楓香最終會在岳麓山衰落以至消失?
我采訪的部分學者沒有給出定論。劉克明教授指導的學生朱曉文在5年前的一篇碩士論文中提出,通過科學調查發現,岳麓山的楓香群落目前并沒有呈現衰退趨勢。
那么楓香未來會衰退嗎?劉克明教授明確表示,岳麓山的楓香群落不會衰退,更不會消失,它將在岳麓山長期存在下去,只是楓香是速生樹種,“長得快,死得快”,因此岳麓山的楓香普遍只有一兩百年,故有“唐代的銀杏,元代的香樟,明清的楓樹”的說法。
是什么原因導致岳麓山的紅葉越來越不紅了呢?喻勛林教授認為,除了全球氣候變暖,最主要的原因是城市熱島效應,“秋天非常短,形成紅葉必需的較長時間涼爽、晝夜溫差大的氣候條件不存在,當然就沒有漂亮的深秋紅葉可看”,而在湖南城市化程度不高的山區,還是和以前一樣紅。喻稱,深秋紅葉本來就以秦嶺、淮河以北的溫帶地區為盛,湖南不具備這樣的氣候條件,所以像愛晚亭旁邊及很多庭園,即使引種了很多國內外的秋色葉樹種,但根本表現不出來。
編輯:zhufei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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