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國城市的生與死
記者:這里面是不是還有公共參與的問題?
姚遠:中國城市規劃的背景發生了巨大的變遷——以南京為例,去年南京總體規劃修編時就發生了比較劇烈的沖突,而上一輪修編是20年前,那時是計劃經濟,大家都是福利分房,拆遷就地安置,現在都是住房私有化、拆遷貨幣化。所以,現在的城市規劃更加和每個人的切身利益息息相關,但規劃者依然沿用蘇聯模式的一套邏輯,整個規劃從總體規劃,到詳細規劃,猶如在物權的白紙上進行,幾乎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公共參與。
產權的秘密
記者:財產權是城市獲得生命力的關鍵嗎?
王軍:上世紀50年代后期北京出現了嚴重的危房問題。一個城市在和平發展時期,她的住宅大面積爛掉了,相當于城市生命體最要命的位置上,出現了問題——財產權的系統被破壞了。如果一個房子在住進去的一刻就知道要被拆掉,誰還敢去修房子。要把以前城市的細胞修好,就要把它的財產權體系修好。光修復還不夠,還要讓它呼吸,即不動產的交易市場要建立起來。
華新民:絕對是關鍵。其實在1949年新政權成立以后,城市老宅的宅基地依然是私人所有的,政府已經對相關產權做了大規模的登記,并在報紙做了登記公告,承認其合法性。而且從1954年起憲法就明文規定保護私有財產了,不是從最近的物權法才開始的。每一塊宅基地的財產權性質是通過“宗地”兩字透露出來的,它仍然寫在今天給老宅主人發的土地證上,而如果沒有主人的簽字認可,宗地的邊界是不可以被其他人擅自改變的。可是這些年以來很多地方政府的房地管理局一直在擅自做這種變動,私人的財產權沒有得到保護。現在必須立即廢掉在做過這種變動后與開發商簽定的土地出讓合同,否則歷史城市的拆除是不可能停止的。而只有這一塊塊宗地的財產權真正受到保護時,歷史城市才能重新獲得生命力。這些宗地包括文革劫難后已經清退的私人宅院和還正在陸續清退的。今天買的商品樓也同樣有宗地的概念,但大家都不懂。
老城的宿命
記者:舊城和新城的生命紐帶是什么,如果舊城拆完毀完,新城就會好嗎?
王軍:我采訪貝聿銘先生時,他講過一件事。1978年他第一次來到北京,在景山上登高望遠,感覺很震撼。他跟我說,那時候北京還很完整。我心想完整嗎?城墻都沒了。但想想看,城墻是沒了,但是她的肌體還存在。然而從1990年代開始,首選定出一個十年完成北京危舊房改造計劃,2000年又定出一個五年完成舊房改造計劃。這兩次改造,就是我們今天的現實,而且這樣一種大規模的拆遷和改造,并不僅僅是停留在胡同地區,還將繼續往五六十年代那些舊城區蔓延。城市新生
記者:老城是否已經死亡?如果現在停下來,是否已為時太晚?
姚遠:我想中國城市是不可能死亡的。只要她的生命規律得到尊重。這需要物權保護和文化自覺,更需要一套真正的公共政策,從而改變我們城市的游戲規則。我的理解是,希望每一片老城倒下的同時,歷史保護所孕育的公民社會的精神,也能增長一分,所謂死得其所,總得有一個精神上的出路吧。
記者:改變城市命運可能的動力是什么?
王軍:擁堵、污染等等,大家都想解決這些事,但是藥方在哪里?我覺得開藥方很重要的一點,就是要對我們走過的路進行一次梳理。
編輯:daiy